Monday 14 April 2008
D27. 一儍一蒜一英雄 A Fool, A Garlic And A He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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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於國際金融局勢的劇烈動盪，不才自去週緊急撰寫長達四千餘字的長文《東邪西毒乳券雙摧》，本報總編亦迅即破格全文照登，一期刊完之後，衹見賀電從不才友儕輩如雪片般飛來。不才文舞飛龍，舌躍蓮花，故屬一向如此，自不在話下，然而綜合各方意見，其眾口交譽者，大抵不出以下數點。
其一：『二毒同源，全肇因於世人求財的貪得無厭，不擇手段』 ，可說一語中的。其二：『祖國的奶粉雖毒，亦僅波及海內外華人十餘億，美帝債券之毒，卻席捲全球人類』，亦屬觀察入微。其三：『不吃奶、不買債券者也可被其劇毒所侵，無一倖免，這種無形之毒名曰「信心崩潰」』，的確分析獨到。全文其餘鋪陳均見立論持平，言之合理，除了偏激的建制派會略感不滿之外，理應獲得廣大讀者群眾的共嗚。
不才於文中所述盡屬拾人牙慧的淺見，豈敢居功？蕪文之所以獲友儕輩的錯愛，其實非關上述，而是另有所屬。皆因此金融海嘯既號曰驚天，關符全球人類的福祉，事既見諸全球各大報章每日頭條，各地專家學者亦已有權威性的剖析，既然如此，則又豈容不學無術，濫竽充數的不才肆意置喙，越俎代庖？
然而此話看雖有理，實不盡然，蓋各大報章雖則每天頭條，然而其內文衹能對當前最新的事態，不斷作切割式的個別報導，未許瞻前顧後，作縱觀式的總覽。而責無旁貸，理應肩負此職的專家學者，一方面故然是經綸滿腹，學究天人，但另一方面卻很遺憾，其筆底功夫並未與其學術成就看齊，以致其行文不是立論太深，術語過多，便是敍事乏味，言語枯燥。
手握一枝居英妙筆，在述事與文采這兩方面均佔盡上風的區區不才，便可乘時而興，大展所長。看官即使說蕪文是說書也好，演義也好，大話西遊亦無不可，但總而言之，衹要經過不才匠心獨運的組合鋪排，再加上手中生花妙筆的彩墨渲染，同樣的一起事件，便迅即變得趣味盎然，躍然紙上，令看官閱之手不釋卷，其點石成金之筆下功夫，似非任何專家學者，碩士博士所能望其項背。甚至還可以更誇張點地說，即使得了諾貝爾獎的經濟學家，其筆下隻字斗金，垂範萬世的鴻文，亦未必可在娛樂性與可讀性這兩方面，堪與不文此蕪文及鋒而試，比翼齊驅。
看官閱畢上文且慢反感，暫勿生氣，不才此言並非褒己眨人的自大輕狂之語，而是觀乎歷史之上，科學的普及版與及文學的簡化版，從來都是比正宗的原典版廣受歡迎。察乎現實之中，上焉者至國家選總統挑掌權者，下焉者到酒吧泡洋妞覓一夜情，其語意表達和成效，從來都是方式比內容來得重要。看官觀乎此便可知，語言此一物，於格物致知既是臺階，於做人處世亦屬橋樑，二者的成敗皆莫不繫於此，豈容輕視？世間最掃興之事，大抵莫過於目睹一絕色佳人，於羞啟朱唇、輕發皓齒之際，竟會是聲若破鑼地口吃不止也！
看官由此亦可知何以同是一本薄薄的小書，咱們霍金斯的《時間簡史》，竟會比愛恩斯坦的《相對論淺說》遠為暢銷，而另一國寶羅琳則成就更為顯赫，同樣是繁經浩卷，長篇累牘，然而此《特》優於彼《特》，羅琳案上的一冊《哈利波特》便遠勝莎士比亞墓前的一冊《哈姆雷特》，單憑搖筆桿便足使伊人名揚四海，富甲天下，連朝中當家的老闆娘，咱們大英帝國的女皇陛下，亦要屈居次席，自愧不如。
不才一向寄情聲色，本已無心於評彈古今，月旦時事，蕪文既應友儕輩之請而下筆，今該文已刊，既有所交代，不才便擬重拾原先話題，繼續在連載中綜述日本的情色文化，具體的從御宅族的個人心態開始談起，從軟性的漸次評彈至硬性的情色事業，以饗與不才同躭於此道的一眾好色之徒。
孰料已稍見平靜的國際金融局勢忽爾波瀾再起，情況急轉直下，全球各國的大小銀行，十之八九均瀕臨倒閉的絕境，實自人類自資本主義市場運行以來，前所未見的驚天大事。不才遂不得已重拾餘唾，繼續討論當前這一場置全球人類於生死存亡的大災難，絕不能以事不關己，己不勞心，閉門拒納天下事為推諉的循辭。
然而話雖如此，不才既非庸才，手中的一枝妙筆，畢竟亦絕非俗筆，以此腹中之才驅此手中之筆，為文故自亦不落窠臼，獨樹一幟，絕非抄錄報章頭條，學舌專家評論，這般低能白痴。前文既以「東邪西毒，左術右數」為噱頭而得以出奇制勝，本文便亦改轅易轍，另闢蹊徑，以英美三財經巨頭為經，全球海嘯大災難為緯，交織成一篇於亂世之中掙扎求存，英雄或浮或沉的三段際遇。看官中一眾好色之徒亦可閱之而感快者，便應知人類尋求快感之途，非僅止於胯下，亦可求諸腦際也！此後何不亦努力從事，把形而下的尋歡之途，漸次提高至形而上的逐仙之境？
閑話既表，書歸正傳，且說上週一，即5.10.2008，全球股市於開盤之際，竟然發生恐慌性的大抛售，英國的股市亦隨即大幅下瀉。最諷剌的是，當日下午三時半，當豔名「打令」(Alistair Darling) 的財爺，剛在下議院開始闡述工黨政府的救市之策時，倫敦的股市竟然不識時務，不留情面，富時指數從「打令」發言時開始急跌，言未及畢，FTSE 100經已下銼近100點，及至收市時更暴跌至近400點，乃至 1987 年，亦即 21 年來，英國股市最大的單日跌幅。豔星「打令」固然頓時顏面無存，哭笑不得，業屆亦見哀鴻遍野，如喪考妣，眾口一辭函稱此日為「週一大屠殺」。
在週一大跌市中無辜受辱的財爺「打令」，其人不衹享豔名，其長相亦極卡通，雖則年紀與不才相若，均生於1953年，容顏亦非蒼老，可是卻見滿頭白髮，而且眼上雙眉粗似卧蠶，黑如墨斗，朦朦笑時尤有稚氣，狀甚天真，其恢諧程度比諸小兒愛看的Mr. Bean尤有過之。
然而，看官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此君原屬工黨中的資深議員，久經歷練的政治家，本身系出名門，叔父乃拜爵的保守黨議員。然而此君思想偏激叛逆，除了23歲便投身工黨之外，還一度是《國際馬克思組織》和《托洛茨基第四國際》的成員，實乃根正苗紅的左仔。「打令」自大學法律系畢業之後，當不了幾年律師，便因其政治狂熱轉行從政，在英帝的政治木人巷中從區會一路打拚至國會，復從後座議員擠身影子內閣。
1997年工黨的大勝，使「打令」終能如願似償，出將入相，在內閣中歷任社會保障部、蘇格蘭辦公室、交通部、貿易與工業部大臣等要職。2007年6月28日布朗逼宮成功，剛接任首相後第二天，便隨即把自己當了十年，賴以成名立萬的財爺寶座，轉讓給「打令」，如此倚重，可見信任非輕。然而「打令」卻因為其財政廳中三名副手安祖拿、珍妮和吉蒂均全屬女性，身墮花叢，豔福無邊，遂亦進一步獲封「打令之打令」(Darling's Darlings)，此 豔上加豔之豔名。
然而自股市「週一大屠殺」之後，雖則「打令」連日發功救亡，大手注資金融市場，然而股市似病若沉疴，人心依然虛怯，市場未見起色，及至數天之後的「黑色星期五」，即5.10.2008，股市又再狂瀉不止，收市後作總結，於短短一週之內，FTSE 100狂跌近500點，市值蒸發約20%，總額接近 2500 億英磅。
股市大瀉本源出於企業急於套現還債，然而在不惜成本，衹求現金的連鎖反應之下，被打殘的股市進一步推低企業的產值，反而令資不抵債的困境加深，使原本經已岌岌 可危的企業，包括英國幾間主要銀行在內，資不抵債，無法支撑，衹要週一復市，便被迫要紛紛倒閉。一旦全國陷入清盤破產的狂潮，英國的經濟便萬刼不復，永不超生。
事情弄至如斯田地，其始作俑者，故然是大西洋彼岸美帝的毒債券，然而臨門一腳，把球踢進空門的，卻是「打令」的對家「波神」。「波神」(Henry Paulson) 乃美帝的財爺，生於1946年，年齡比「打令」要大幾歲，而且長相有異，是如「光頭佬」不才般牛山濯濯的一名「蛋頭」，出身亦南轅北轍，屬手持MBA學歷的商界。
「波神」從哈佛取了MBA之後，兩年之內歷任助理國防部助理、國内事務委員會成員和總統顧問助理等職，接著便轉業至美帝四大投資銀行之一的高盛（Goldman Sachs），從低級做起一路擢職至集團主席和行政總監，是以其職業生涯，從好的說是投資銀行家，從壞的說便是職業賭徒。
2004年5月，時任財爺的「雪人」(John Snow)被揭發持有房利美及房地美的債券合共1000萬美元，因潛在的利益冲突而被廹下台之後， 牛仔總統布殊遂提名「波神」接棍。儍仔總統歪打正著，「雪人」本出身大學教授，然而提名「波神」繼任亦合情合理，皆因美帝的聯邦儲備局內，一向都是由高盛輩的炒家長期把持，今趟提名「波神」接任財爺，故亦順理成章。而且本身亦屬天字第一號炒家的「波神」，由於對証券市場的實際運作，比諸學院派們遠為熟悉，是以在毒債券泡沫爆破的初期，「波神」的應對能力出色，相當稱職。
問題出於2008年9月，全球金融海嘯轉劇，距離聯儲局斥資收購房利美及房地美(Fannie Mae and Freddie Mac)不及一星期，美帝保險業翹楚「美國國際集團」（AIG，American International Group）和美帝第四大投資銀行「雷曼兄弟控股公司」（Lehman Brothers Holdings Inc.）均同告不支，急待緩手。
禍不單行，事出成雙，身為聯儲局救火大隊長的財爺「波神」顧此失彼，頓覺左右為難，經日思夜想，左盤右算之後， 終於拍板決定緊急貸款850億美元拯收前者，任由後者破產倒閉。「波神」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正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一子錯滿盤皆落索，此舉遂鑄成大錯，令日後10月初的全球大跌市，世界經濟瀕臨絕境，埋下禍因，差一點兒便一失足成千古恨，永不超生，真是險過剃頭！
不才今日作事後孔明，發覺以其當日手中所掌握的資訊作考慮，「波神」的決策委實合情合理，乃當時的最佳選擇，並無疑似錯著的破綻。蓋二者皆為美帝數一數二的跨國集團，以公帑收購如此龐大的私有產業，美帝史無前例，而且亦有違聯儲局一向信奉的芝加哥學派，政府不沾手市場的自由經濟原則，是以無論出手救那一間，均會遭國民非議，於國會必受阻力，而且遇難者亦甚眾，聯儲局杯水車薪，無法一一相救之下，必定要有所取捨。
經過前思後想，左推右算，舉棋不定的「波神」經過沙盤推演各種方案和後果，決定寧救前者，放棄後者。蓋前者的保險業事涉民生，手中掌握著國內眾多壽險和退休金，一旦倒閉必生民怨。而且前者業務廣泛，兼營保險與金融，市值倍於後者，倒閉後對市場的震憾亦必倍於後者。後者僅一投資銀行，光顧者並非尋常百姓，大多是身有餘帛的投機份子，國際賭徒，贏輸均與人無尤，倒閉後對社會的震憾力理應亦有限。而且市民一向仇視股市大鱷和基金大享的薪津豐厚，生活奢華，倘以公帑還其賭債，恐令民意沸騰，不可抑止。事實亦的確証明如此，「波神」一子錯闖下彌天大禍後，急欲斥資7500億美元補破鍋，收購市場上的毒債券以解困，於初讀亦遭國會否決，二讀才得以通過，便足見智者「波神」原先的顧慮並非杯弓蛇影，妄自憶測。
任凭「波神」這超級賭徒機關算盡，其實均靠看桌上幾隻牌面忖度而已，然而世事弄人往往如此，很不幸的是，其中僅一張不可揭開的牌底，便注定了「波神」下錯了注，差一點便要輸清離場。事緣由於雷曼兄弟十多年的炒作，不斷把毒債券這種衍生工具槓上開花，其所散播的毒遠超其破產時的6130億美元負債，估其總數應在十萬億以上，兼且禍延海外，主要是歐洲的金融市場。雷曼兄弟倒閉後的撇賬，再加上股市下瀉後的減值，觸發了歐洲各大銀行骨牌式的連串倒塌狂潮。然而私人企業的投資組合乃高度商業秘密，不至東窗事發，外人事先無從得知，是以根本是天亡我也，非戰之罪，「波神」衹不過是大西洋彼岸，如「打令」般另一個被命運作弄的末路英雄而已！
眼看週一(12.10.2008)復市，便見全球金融全盤崩潰，世界經濟徹底破產，全人類陷於水深火熱，在此安危繫於千鈞一髮的絕望時刻，衹見飛將軍從天而降，英相「布朗」一腳踢開空有姿色的豔星「打令」，一手重掌金融帥印，高調宣布英帝斥資370億英磅，把受難銀行悉數國有化，並且呼籲全球各國馬上跟隨，合力對抗銀行倒閉危機。「布朗」既英明神武，登高一呼牽頭，歐盟諸國遂亦迅即一呼百應，德國率先斥鉅資5000億歐羅，法國不甘後人，亦跟注3600億，英德法歐盟三巨頭既已出手，其餘諸國不作他想，便亦紛紛跟風下注。
對於全球現行一向信奉市場力量的自由經濟主義者而言，銀行國有化簡直是大逆不道的反潮流之舉，然而在此人類危急存亡之秋，捨此實無他途。事實上「布朗」此舉兵行險著，果然奏效，銀行既已國有化，則咱們市民每個人都是小股東，當家作主，做英帝子民的假如連老闆娘也不信，難道信天上的耶蘇耶和華父子不成？是以週一復市，便見人心開始恢復，全球股市反彈高開，英帝更升市8%，為史上第二大單日升幅，開始收復失地。而在大西洋彼岸坐困愁城，一籌莫展的賭徒「波神」，喜見「布朗」得手，大市回春，遂亦擇善而從，迅即宣布出資2500億美元，入股美帝九大銀行。
兵行險著既一擊即中，各國政府喜嘗甜頭，食髓知味，遂得勢不饒人，乘勝追擊，推出銀行存款百份百保險，進一步鞏固民心。看官雖知，此保險其實亦屬空頭支票，倘若全民擠提，恐怕任何政府均無力應付，不過賭風既已逆轉，眼看贏面大輸面小，可妨推出全桌籌碼豪賭，盡搏一場？就是如此這般，全球各大銀行在各地政府牢牢掌管之下，停滯多時的信貸已見緩緩流轉，是次巨浪滔天的金融大海嘯，全球應能安然渡過，最後終會風平浪靜，雨過天青，至於以後全球經濟版圖的重新組合，偉大祖國是否乘時崛起領導蒼生，已經是後話。
正是家貧出孝子，亂世出英雄，在這場拯救金融災難的舉世大豪賭之中，唯一的大贏家便是「布朗」，可說是全球救世主，舉世大英雄。
「布朗」蟄居前任之下長達十年，乃延續英帝經濟中興的幕後功臣。不才極為憎惡其前任，在此無恥之徒宣稱倫敦地鐵恐襲與英帝侵伊無關之後，不才曾拍案而起，怒投長函BBC加以嚴辭指斥。然而及至「布朗」逼宮成功，終於拜相之後，這位衹顧埋頭辦事，不擅巧言令色的老實人，一度表現欠佳，幾至眾叛親離，使不才大為失望，擬把票改投給對家的紈褲子弟。
然而時窮節乃見，磨刀十載，用在一朝，於國難當前，畢竟衹有實力的大英雄才能把關，救民於水火，「布朗」今天在倫敦如此，偉大主席當年在遵義亦復如此，對家那位銀樣臘槍頭的花花公子，恐怕才感不足，力有未逮。不才此刻遂決定，手中神聖的一票，下屆大選一定投給「布朗」，不作他想。不才更希望的是，繼海嘯之後全球經濟開始復甦，本文便是不才在這個題目上的最後一篇，下不為繼，今後希望能重回聲色犬馬的題材，無需回手， 如此則帝國幸甚！天下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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