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17 June 2007

 

D35. 中西文化差異 Cultural Differences East And west























回到★【目錄】★


「辱華事件探源」這篇拙文,在不斷的羅列數字,舖排事實之下,把中國崛起對老外的種種利益衝突,逐項加以評點說明,雖然略嫌簡略粗疏,但經過七篇連載,前後寫了一共二萬餘字,也可算對讀者已有所交代,理應告一段落。然而,此案雙方的表面証供,雖然已經被不才驗明正身,但事情內部的深層結構,即中西雙方之間的相互攻訐指責,不論是中國憤青的排外,抑或是老外愚民的仇華,其內裡成因的來龍去脈,不才至今卻尚未寫下片言隻語,給看官交代清楚。

這種兩個異族之間非理性的相互仇視,其實乃源出於無知,因雙方對彼此的認識,由於文化上無法逾越的鴻溝,先入為主地產生了盤根錯節的誤解而產生的。而這一點亦正是不才對CNN辱華事件心有所感之餘,執筆寫出上述這一長篇,兩面不是人,雙方不討好文章的主要原因。

不才心中這份對「中西文化差異」的感慨,亦可謂源遠流長,其來有自,並非始於此時此地,一事一物。而是從弱冠兒時開始,經過終生不斷的長期檢討與反思,經過了長達五十多年的沉澱堆積,到了今天已可謂盈篇累牘,萬語千言。CNN的辱華時件其實衹不過是一個觸發點,藉著這一個歷史上偶然的機會,打開不才一時之間不知從何說起的一度缺口,把平生累積所見所聞所思的每一個孤立事例,通過精心編排整理,滙聚成一篇滔滔不絕,易發難收的個人獨白,作決堤式的一下子宣洩。是以「辱」文雖長,但其實盡皆楔子,本文才是不才滙聚多年,一向沉默是金的心底話。

不才既心有所感,不吐不快,走筆便亦定當洋洋萬言,易發難收,再加上不才浪盪其文正如不羈其人,文章內容雖早有大綱,但是下筆之際的細節,卻是即興式的借題發揮,天馬行空的想到這裡,東拉西扯的寫到那裡。不才天生一張油嘴,發言嘮嘮叨叨,天賦一根妙筆,行文瑣瑣砰碎,別的專欄作者或許會恐怕靈感不繼,字數不足,未能填滿格子,然而不才則生怕專欄太小,篇幅不夠,未許盡所欲言。

不才雖則在此劃欄為牢,作夫子自道,然而報刊地盤乃公器,讀者對專欄的文章內容,作者文筆,均要求極高。好一些對時事漠不關心的女讀者們,雖則早已抱怨「辱」文題材過於嚴肅沉悶,屢命不才換過些輕鬆有趣一點的話題。然而是次不才非常抱歉,繼「辱」文之後,本文恐怕也得耐上好幾個星期,直待不才心聲吐盡之後,方能把手中妙筆,改寫一些軟性一點的,如大款秘聞,名人豔史等之類的消閑文章,投其眾多少女粉絲們所好了。

再說不才一生求學不成,處世吊兒郎當,何以會對「中西文化差異」這個如此嚴肅的課題,如此上心在意?其實說穿了非關智慧,亦無玄機,一點也不難理解,一切皆與不才的出身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雖則祖籍東莞王姓大族,但由於遠祖一早移居香港,是以不才遂得於戰後土生土長於西風東漸,華洋集處的香港凡五十餘年之久,更因自幼受殖民地英式教育的餔養,生活上從少習染老外的禮儀和生活方式,思想上全盤接受洋人文化和信仰其價值觀。凡此種種故自不待言,退休之後又復移民至人種更為復雜,素有「種族大熔爐」之稱的倫敦定居,可謂一生均屬處身於中西文化之間的夾心人,自不然難以避免對兩種文化之間的落差,目有所睹,腦有所思,心有所感。

舉一個例。就不才在香港土生土長的五十餘年間,日常所接觸到的洋人老外,不是上司便屬大款,一向予人高高在上,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直至不才剛移民倫敦後不久,某日路經大笨鐘旁的國會大道時,目睹一個穿著渾身污垢工人服,褐髮碧眼的白人,突然從坑渠蓋下鑽出路面時,才猛然驚覺,怎麽洋人老外也要做這般下賤的工作?

老實說,與不才背境相似,思想相同的人,在英港兩地恐怕成千上萬,並不稀奇。本文所述種種文化衝突的事例,大家都一同在生活中遭遇過,並非不才一人獨得之秘。所差異者,衹是彼等既無地盤,又缺妙筆,未能在報章我手寫我口而已。今經不才在本欄此文中娓娓道來,相信不少居英已久,平生亦見盡不少春風秋月的移民前輩們,閱後亦必深有同感,一同拈鬚微笑,「吾昔有見,口未能言,觀是書,得吾心矣!」而這類令人聞之發噱,莞爾不禁的文化小插曲,亦正是既非專家,亦無學歷的區區不才,足以染指這個嚴肅題材的唯一本錢。

很巧合地,拙欄亦正濫竽充數於本報「文化版」之列,今回的題目正好應景揍興,藉機表現一下,拙文也實在很有「文化」。然而像不才這類不學無術的小人,究有何德何能以言文化?還是剛剛去世不久的臺灣名作家柏楊先生說得好,替不才解了圍。文化並非甚麽高深莫測,衹配給甚麽專家學者月旦之大事,而是很簡單的衹是一個「醬缸」,即使卑微如行人甲的你,路人乙的我,也足以對此指手劃腳,說三道四。

然而「文化」之所以難攪,正在於這個缸內的千年醬材,乃一種先天存在,不可挑戰的固有觀念。就以中華二千年中,定於一尊的儒家文化來說,「百行以孝為先」,殺人越貨的大盜情有可原,仵拂父母的逆子卻罪無可恕。可是不才辛辛勤勤的攪了翻譯幾十年,在老外的字典中,卻始終找不到一個與「孝」同義的英文字。而化外之民的老外昔日千里來華,倘若要朝見大唐天子,則俯伏跪拜乃不易之禮,並無討價還價之餘地,不能夠以文化不同為藉口而加以推宕。

中西兩種文化之間的差異實在過大,姑且尚可以存而不論,但單以本國文化而論,由於醬材本身的先天性局限,從中發展出來的文化,亦自有其先天上的盲點。不才也曾於「辱」文中提到,卡廸夫讀者K2君曾賜函大罵不才大言不慚,肉麻當有趣。然而細觀不斷以古籍聖賢來壓不才的賜函之中,千枝矛頭,百條罪狀,其實全兆因於一源,都是指向拙欄版首,「大文豪」,「大手筆」,那幾句插科打諢的戲言。即是在下自吹自擂的誇張言辭犯了眾憎,倘若是認真的,便屬厚顏無恥,假若是戲言,也是肉麻當有趣,一言既出,兩皆得咎。

這情形令不才回想起一九七二年初,當一代武聖李小龍從美國回港,首次現身香港電視的螢幕,在「歡樂今宵」節目內接受訪問,並即場表演獨門武功「截拳道」之後,上門踢館較量之事便無日無之,武林中人個個都磨拳擦掌的要橫加挑戰,為的不是他的功夫「花拳繡腿」,而是他的言行「沙塵招積」。一代武林宗師對自己獨創的功夫說幾句自負的話,尚且獲得如此下場,不學無術的區區在下,竟然也鸚鵡學舌,東施效顰,後果便亦可想而知。

這種對自負之言嫉惡如仇的心理狀態,不才非常理解,其實源於二千年來,老夫子們世代相傳,千叮萬囑,「君子滿招損,謙受益」,立身處世務需謙卑自貶,精通的要謙稱略通,博學的要自遜不學。在這種根深蒂固,不可挑戰的固有觀念之下,即使學問冲天如不才,也不得不屈從世俗,在本欄一再口口聲聲「不
-才」,「不-才」的不斷自貶。然而一旦自信爆棚說漏了嘴,講了些逆耳之言,不論其真與假,便犯了千年醬缸中的天條,馬上被看不順眼的老夫子徒子徒孫們千夫所指,口誅筆伐。

不才這個草包人微言輕,因自大受辱固乃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但是偉大主席這個運轉乾坤的人中之龍,亦不免受固有文化所累,以致虎頭蛇尾,晚節不保,便實在令人無限婉惜。不才時常在文中調侃主席,其實亦早已犯了近百年醬缸中的天條,崇拜主席的徒子徒孫們,遲早也會對不才下手。然而不才出言雖然輕佻,似乎冒犯了主上天威,但其實也衹不過實話實說,心中並無對主席有半點不敬之處。

指點江山,扭轉乾坤的大英雄,誰人不崇拜?事實上,與現在對主席焚香膜拜的新一代徒子徒孫們相較,不才方是上一代的資深崇拜者。早在上世紀六十年代的初期,不才已經對文壓蘇辛二子,武蓋秦漢二帝的偉大主席,佩服得五體投地。主席的所有詩詞創作,不才均如數家珍,倒背如流,窩居卧室的四壁上,更貼滿了主席手書詩詞複製品的放大版。

文革的前五年,正好與不才在香港的整個中學時代重叠。不才無心向學,功課總是懶懶散散的,可是對於追縱國內的革命動態,卻是勤奮異常。不才每天都把弄到手的兩報一刊,即《人民日報》、《解放軍報》與及《紅旗》雜誌上的所有文章,一一細讀,並且選其重要的剪下來,分門別類的黏在剪貼簿上,「最高指示」更是會每天背誦,緊貼著主席的一言一行。

對於他老人家鮮活的革命語言,例如「佔著毛坑不拉屎」,「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等指點江山的鑽語金言,更是日夕句不離口,時加援引,時間上比起「總設計師」其後同等份量,亦力足扭轉乾坤的讖言金句,「管他白貓黑貓,會耗子的就是好貓」,起碼要早上十多年。

然而,當對主席的崇拜過了火,兩報一刊上開始大肆吹噓,衹要唸幾句主席語錄便真的可以「治病救人」,啞子開口,跛子走路,甚至無痛解剖時,即便是思想幼稚,其時衹屬初中生的區區不才,閱此彷如聖經內耶穌何神跡似的新聞報導,亦不禁頓生疑惑,世間豈有此理?

今天回想起主席的晚年失節,不才總是撇開坊間所述,所有政治上的明爭暗鬥,個人間的恩怨情仇,而把它放在中華二千年的整個文化源流中而加以檢視。即使主席無論如何偉大,思想如何高瞻遠矚,然而基本上也是不自覺地與咱們一樣,是醬缸文化中所泡浸出的一件典型產物。

主席無疑胸羅萬卷,學富五車,遍讀中國歷史上的帝王之術,而且運用得驚天動地,出神入化,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成就。然而中華文化中缺乏客觀理性的這種缺憾,再加上他老人家戰無不勝的個人經歷,使他對這一套行之有效的法寶,深信不疑,不但可以用於革命,而且可以推廣到治國,在他個人意志之下,以行政指令來促進經濟,改變文化。在「和尚打傘」式的獨裁統治,一句頂一萬句的最高指示之下,上有好者,下有甚焉,主席雄才偉略的一念之差,與及六億堯舜的集體燥狂,歸根結底,都是醬缸文化泡出的禍。

看官們,世事真個瞬息萬變,當上一期不才還在本欄對中國政府實施新政,即與達賴展開對西藏前途的談判,與及開放四川地震災區給老外的傳媒作自由採訪,而歡欣鼓舞,雀躍三丈,大有忽聞官兵收薊北,「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這種內心極度亢奮的暢快感之際。然而,翌日互聯網消息忽然傳來,國內新聞管制原來已回復「正常」。另一方面,歐盟和美帝亦逐漸察覺中央與達賴的所謂雙邊談判,原來衹不過是一項虛與委蛇的緩兵之計,於是再度施加壓力,一同發表聯合聲明,要求中央在談判桌上要努力達致所謂「實質性的成果」。一時之間,上述二者的所謂「新政」,原來仍屬一場美麗的誤會,依然是不才對「中西文化早日交接」這種個人主觀期望之下,一廂情願所作的白日夢。

話雖如此,不才也衹不過是把是次過份的期望,修正回之前「期以百年」,那種較為審慎保守的態度而已,並未感到悲觀失望。畢竟世界潮流一往無前,浩浩蕩蕩,原是一條不歸之路,文化的發展在世界各地或遲或速,但卻絕不會停滯不前,甚或倒退。衹不過咱們面對現實時要理性客觀,對終極目標的追求切莫過份殷切,期望可以朝發而夕至。活學活用主席金句,但而反其意而用之,便應是「一萬年不久,不爭朝夕」。

上述兩項假象的形成,固然是由於中央把政治上的任何改革,均提高到「黨國生死存亡的鬥爭」,這種寸步不能退讓的高度。另一方面,全國老百姓的民意在這兩方面亦與中央緊密同步,相當一致,甚或有過之而無不及。亦即其一,「藏獨」罪該萬死,絕對不容討論,稍有異見便屬漢奸行為。其二,政府的統治權威至高無上,不容冒犯,若有異見便是顛覆叛亂。


國內憤青和海外學子在其一的言行,已見諸全球傳媒廣泛的報導,不才於此不聱。至於其二,近來最具代表性的例子,莫過於名作家余秋雨含淚苦勸四川地震受難者,不要再向政府追究責任,這篇在海內外華人社會引起熱烈爭議的鴻文。事實上,在不才與海外學子的交往當中,亦不時遭到彼等的質疑,即何以香港的傳媒和公,竟然會被容許如此不留情面的指責特區政府?人民如此以下犯上,執政者尚有何權威足以安邦治國?

以不才這個資深文化觀察者,多年來的親身體驗所得,上述這兩種文化醬料,均屬衹會流於意氣之爭而無法理性討論的棘手議題,而且辯之亦有害而無益,衹會加深彼此的矛盾和對抗,一切衹能藉著文化的逐步自我轉型,才能水到渠成,獲得徹底和完滿的解決。

不才何出此言?看官不可不知,臺灣既如前文所述,有幸乃全球首個華人地區,由一個一黨專政的極權政府,逐步演變成兩黨透過全民投票選舉,輪流上臺執政的民主政府。不才雖然並非生於其地,適達其時,無法以第一手的親身經歷來論述此大事。然而個人卻也曾身處於大英帝國殖民管治下的香港凡五十餘年,親証一個封閉社會,如何逐步轉變成一個開放社會。並且在香港政府報務的三十年期間,目睹一個威權政府,如何逐步演變成一個問責政府。是以,既具有如此體會極深的所見所聞,也可說也是一個過來人,應有資格口出此言。

特別是在貪污腐化這個令人深痛惡絕的議題上,不才更是感慨良多。在過往的香港,官警包娼庇賭,貪污腐化,本是人所共知的日常之事。不才兒時居於現已拆為平地的北角邨,每天均目睹軍裝警員,每天向在北角碼頭前擺賣的攤販,逐户白拿白吃和收取保獲費。

此外,雖則三十年來,不才均在沒有油水可撈的政府統計部門內,任職與民生並無正面接觸的技術性工作,是以對貪污並無切身的體驗。然而在觀塘警署內僅任職初級文員,處理內部事務的中學同窗,每個星期一早上拉開自己辦公桌的抽屜,例必會發現一個裝滿了鈔票的白信封,大家均心知肚明,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這種集體性的貪污舞弊,其名堂曰「搭公車」,意即既上了公車,便不能獨善其身作岸上觀魚,定必要一同下水接受或多或少的集體分贓,否則便要下車離開,以免有某些置身事外的人向外間打小報告,形響全體的利益。除此以外,該同窗年年月月,均有好些無需付鈔的飲食宴會和聯誼活動,與及獲得分配,好些從無牌小販充公回來的生果蔬菜,百貨雜物,作為實物福利。

不才多年來的工作雖不涉貪污,然而整個政府部門的運作邏輯,總的來說,均是官僚習氣深重,政策缺乏透明,效率有欠快捷,打官腔推搪,原是家常便飯。總而言之,過往做香港公務員即是當官,為官的高高在上,特權大大,利益多多,即使貪污也是經過制度化的理所當然之事。

然而,香港的公務員的集體貪污,先在1974年的「亷政風暴」中被連根拔起,至於官僚文化,則後於1992年的「公務員服務承諾」中,被徹底轉變為服務文化。這兩項驚天動地的大事,均先後發生於不才任職於港府期間,可說是親歷其境。特別是於1992年,不才已從1974年時,在官階中最底層處理雜務的初級文員開始,逐步擢升至擔任低層管理工作的統計主任之職,對於「服務諾」(Performance Pledge),這種過往香港殖民地官僚文化中,前所未有的新鮮事物,親身經過脫胎換骨的大洗滌之後,可說是經驗非常獨特,印象異常深刻。

另一方面,不才身處的整個殖民地,從童身時代一向施行高壓政策的封閉式社會,在經歷過1967年天星渡海小輪,因頭等票加價五仙而觸發的全港大暴動之後,經開放言論自由,增加民選議席等的多個轉捩點,逐步晉身成一個開放社會。概括一點的來說,在不才於2005年離港居英時,雖然在回歸後已開始出現倒退的現象,然而基本上,香港已從過去的一個東方落後封閉形社會,發展至一個在意識型態和生活方式,均與西方先進國家大同小異的一個現代開放形社會,衹是在全民直選這臨門一腳上落了空,交了白卷,落後於臺灣地區。

今天的香港,在言論自由和鞭策政府這兩方面的公民權利,已經是毫無争議性的全民共識,對不廉潔和不問責的官員,更是無法容忍的事物。是以,對於仍然處身於「人權止於生存權」式社會文化的國內同胞,所提出的上述兩大議題,即「藏獨」乃碰不得的言論禁區,與及統治者的權威神聖不可侵犯此二者,不才一時之間,真是不知從何說起。

而對於香港法治逐漸土崩瓦解,行政回復黑箱作業的近況,不才更是痛心疾首,難過不已。倘若仍處身香港,縱有現今居英思憶已久的港式美食滿桌,不才又何以下嚥?「人畢竟不是有飯吃便可生存的」,此句是不才對友儕輩詰難,何以父子二人,一老一少相差五十載,不在鄉土相依為命,反而移民至並無親朋戚友的異域時,不才對之所作出的回應。

然而逆言說之無助,虎鬚捋之無益,並非我輩出身於香港,所謂一眾「識撈的世界仔」所應為。為了明哲保身,不才還是回復過往一貫的作風,對中西文化差異的各個方面,均述而不評,僅以個人見聞,作一鱗半爪式的旁敲側擊。如此方可令諸位看官止爭息鬥,心平氣和的閱讀下去,繼續在此捧場。是以,識時務者為俊傑,不才對統治者所作的月旦,對時局所發的牢騷,至此為止,不復多言,再一次活學活用偉大主席金句,便該是:「牢騷太盛防腸斷,風物長宜放眼量」。

閑話表過,書歸正傳,且說文化其實不離生活,觀念不外緣於習慣。國內既缺乏人權觀念,對動物的生存權亦因而一向漠視。況且由於千年來的飲食習慣使然,即是正如一向口不擇言的菲臘親皇所言:「凡四腳者皆可食」,是以國內與西方對動物的觀念,更是南轅北轍,大相逕庭。

國內知青對不才所詰難,香港法制最為其疑惑之處,其一當然是上述「目無法紀」的反政府言行,其二便是香港「苛政猛於虎」的虐畜法例。對於2007年大除夕,在香港因虐殺野生黃麂,觸犯《殘酷對待動物》罪成,被法官痛斥並重囚半年的個案,一位國內知青對不才如是說:「你們香港人還高談甚麽勞什子的人權?此案便正是對人權的極度侵犯。民以食為天,獵殺野味補補身有啥罪,何以竟要坐牢半年?這是啥門子的惡法?」不才一時之間啼笑皆非,也不知如何作答。

其實不才與其笑人,不如自嘲,蓋「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想不才當初移居英倫這個文化異域之初,也曾一度入境犯禁,大出「漢」相。事緣當日不才駕車油盡,便駛至最近的油站,排在隊尾輪候加油。不料此際,是時年方三歲弱齡的小兒,忽然大叫大嚷尿急。小兒素來忍不住尿,不才馬上飛奔至油站收銀亭之內查探,發覺不幸竟無廁所,再飛奔而回之際,小兒已大嚷再熬不住,要尿在車裏了。大驚失色之下,不才也顧不得甚麽廁所不廁所,一抓便把小兒擒出車外,扯下小褲子,馬上就地正法。

就在小兒的鷄巴子瞬間射出一注黃澄澄的楊枝甘露,洋洋灑灑的傾瀉在行人路側,不才因興幸敝廉價迷你小車,最終得以保持玉潔冰清,仰天長舒了一口氣之際。那個正呆在亭內忙於收銀的洋人,不知怎會這般眼利看見,竟然丟下輪候付鈔的人龍不顧,怒氣沖沖的走出亭外,大踏步直撲向父子我倆二人,並且高聲的喝道:「先生相貌堂堂,顯然亦屬知識份子,何以竟然如此不要面,讓孩子公然在路旁撒尿?要知如此不文明的愚舉,一則有失斯文,二則妄顧公德,三則不合衛生,實非咱們大英帝國境內可容之醜事,請先生自重,馬上停止,並永不再犯」。

天呀!三歲小兒肚餓便撒野,便急便撒尿,這在咱們千年文明古國之中,套用主席金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正是天經地義,無可如何之事也。但在敝國如此合情合理,家常便飯之閑事,真想不到在此侷處海外一隅的蠻夷小國中,竟會被一鄉里小兒,面斥為不文明的醜事愚舉,又試問一向自負不凡,看洋人不起的區區不才,情何以堪?不才滿面通紅,垂首避開此洋人烱烱如劍,咄咄逼人的目光,口中唯唯諾諾,糊糊混混的不斷致歉,此洋人才氣憤憤,悻悻然的轉身離開,回到亭內繼續收銀工作。

自此一役之後,不才學乖了,在車廂內放上小兒平日玩沙堆用的一個塑料小圓桶,以備不時之需。日後小兒再鬧「撒尿風雲」之際,不才馬上掣出此小法寶,關上車門,挾著他在車廂之內,暗中解決。洋人雖在車外往來穿梭不絕,但對小兒在車中撒尿之舉,卻懵然不察,渾然無覺。

不才此舉明守洋規,喑行國粹,可說左右逢源,一箭雙雕,把「中華文化」神不知鬼不覺的,在「異域文化」之中,雙軌并行的施行一國兩制,與洋人彼此各行其是,各得其所,因而亦可算是具體而微的文化兼併,種族融和了。而且亦因為此後無需再在老外之前丟面,是以不才這個國籍雙重者,文化夾心人,一時之間,自忖天才橫溢,聰明絕頂,不禁沾沾自喜,志得意滿不已。

如此轉眼便至本年四月,北京盛大舉行國際車展,全球各大小車廠,均在中土京畿之內舉行武林大會,華山論劍,互較高低。不才這名「車痴」,當然絕不會錯過最新款汽車的資訊,每天均緊貼形勢,仔細閱讀過目的每一篇圖文。某天,當不才埋首檢視各廠最新車訊,順序至目睹一圖之際,先是一驚,再而一怔,接著推案擲卷而起,朝天長嘆曰:「橘生於淮而枳,吾等化外之民,在此地所晝夜奉行,黃皮白心,自欺欺人的洋涇濱式中國文化,可以休矣!畢竟國內同胞得其地利,獲千年香火承傳,如此方能配稱根正苗紅的大中華文化正統」。

看官,此話怎說?原來此圖之中,但見燈火通明,衣香繽影的展館之內,一輛高科技,新設計,正雙翅齊飛豪華跑車的兩旁,正倚著二名綺年玉貌的邦女郎。正所謂香車迎淑女,紅粉贈佳人,兩位邦女郎活色生香,意態撩人,看得一向好色如命的不才,心癢難熬得不住的抓耳撓腮,故自不待言,然而二人傾國傾城的臉上笑靨,卻顯得相當詭異,頗為耐人尋味。

原來萬眾翹首,全球聚焦,四年一度才大肆舉辦,其展館的現代設計與前衛氛圍,均與歐洲最大規模的「法蘭克福國際車展」,有過之而無不及的「2008第十屆北京國際汽車展覽會」,但見冠蓋雲集的展館之內,香車美人的背境之前,竟站有一名褲子褪到膝際,上衣牽至胸前,滿面稚氣的一位小弟。而另一位身穿入時洋服,不知是不是他娘的時代女性,正手中拿著一具小瓶,並把瓶口套著小弟的子
,盛接著從小雞吧口涓滴而出的一注楊枝甘露!為了使看官們亦能一瞻風采,不才特意縮減本文千餘字,騰出空位,以便本報主編把該圖製版放大,以饗本地讀者。

不才看了此圖,不禁汗顏不已。小兒餓要吃奶,急要撒尿,本十萬火急,不擇時地之要務。要撒便要撒得如此小孩般,堂堂正正,光光明明,大庭廣眾的撒,何以要委屈得像不才般,遮遮掩掩,鬼鬼祟崇的,躲在車內撒?引用千載之前,儒家店亞聖孟夫子的話說:「自反而不縮,雖褐寬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套用千載之後,偉大主席鮮活的現代語言說,便是:「不革命,行嗎?不造反,行嗎?」要發揚豪氣干雲,熱火朝天的革命理想也好,欲繼承博大精深,源遠流長的千年國粹亦好,君子無論立言立行立德,均定必要光明正大,理直氣壯,有話便說,有屁便放,甚或「不需放屁,且看天地翻覆」!

是以,即使是置身於在環球貴賓圍觀之中,國際傳媒直擊報導之下的北京車展場館,總而言之,不用忌憚,小孩有奶便吃,有尿便撒,管甚麼他媽的洋人說三道四,指手劃腳。龍的傳人即使是身處異域,亦務應效蘇武於塞外牧羊般,莊敬自強,堅毅不屈地擇善固執,不應像不才在大英帝國般,怯懦自卑,膽小無種,稍受外國勢力干預,洋人黑手欺壓,便卑躬屈膝,叩頭認錯。

好了,夠了,玩笑開得太大了,似乎開始有點過火,必需適可而止,見好即收,否則又要得罪人,犯群眾憎,禍從口出了。然而,以「撒尿文化」來切入中西文化差異,這個貌似高度嚴肅的學術課題,不啻是劃時代的創造,可見不才思路的天馬行空,不拘一格,更顯得本欄所謂「妙筆」這面響噹噹的金漆招牌,的確名不虛傳,並無吹水作大之語,而眾看官們,也想必看得眉飛色舞,心花怒放了。既然如此,正所謂「宜將餘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不才不妨乘勝追擊,從「撒尿文化」轉戰至「拉屎文化」,步步進逼,再下一
城市


(未完,待續)



























best counter

Comments: Post a Comment

Subscribe to Post Comments [Atom]





<< Home

This page is powered by Blogger. Isn't yours?

Subscribe to Posts [At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