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25 December 2006

 

C21. 回歸雜憶 Memories Of Hand-Over 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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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於敝舍河上居埋頭伏案,不斷策馬揚鞭,加工趕貨,揮毫撰寫「垂釣塞納河」的下篇「鐘嗚梵谷墓」,以免剛開鑼的「C K Wong 居英妙筆」專欄脫稿,貽笑大方。運筆行文快進入尾聲,高潮趨近,劇力漸緊之際,電話鈴聲忽然劃空而響,打斷了CK洶湧澎湃的文思。原來「英中時報」身兼編輯和高級記者二職於一身的莎莎小姐來電,誠邀CK參加該報主辦的香港回歸十週年問卷調查,和剋日提供一篇專題文章,以便於次週的記念特刊中一同盛大發表。

CK長居蠻夷異域,久違漢語京腔,乍聞親愛同胞,北地胭脂莎莎小姐一口嬌滴滴,滑溜溜的京片子,實在惹人綺思,情難自禁。依依不捨的把電話掛斷之後,耳際縈繞著婷婷燕語,嚦嚦鶯聲,心中則溫馨熨貼,鄉情無限,覺得此地的居英華人非常難得,竟然這樣關心遠在南蠻之隅,區區一個彈弓之地的蕞爾香江。江山隆情,故國恩義,固未敢一日或忘,赤子柔情,佳人美意,又豈能拂逆?CK遂將電腦上正在撰寫中的文稿,拉韁剎停,儲存歸案,重整思緒,另闢新檔,下筆拉雜成文,作為恭賀特區十秩之禮。

話說CK擇吉時吉日於前英殖民地的東方之珠輪迴轉世,老闆娘陛下似亦深諳天朝的時辰八字之道,亦於是年隆重加冕登基。CK自幼既接受殖民地教育洗腦,意識型態和價值觀,均與傳統龍的思維和黃土文化,南轅北轍,背道而馳,有點兒像此地土生土長,黃皮白心的ABC。此其時,香港各個領域的上層組織,均握於洋人指掌,不容港人置喙。

CK對祖國大统的認知,民族意識的醒覺,始於上世紀六十年代。其時祖國正掀起一場翻江倒海,烈火朝天,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運動。其時香江的學界正普遍以回歸故國,認袓歸宗的熱烈態度,來回應神州這場劃時代的巨變。正在就讀中學的CK,自亦身不由己,未能倖免。此其時在下對最高領袖,偉大舵手「紅太陽」忠貞不二,堅信不疑,每天朗頌語錄,背誦詩詞,頂禮謨拜張貼於牆壁上的御筆墨寶。為了緊跟偉大導師親自策動的整個運動進程,CK逐日剪存人民日報、紅旗雜誌和解放軍報上的綱領文章,階級鬥爭上從反資反修,追蹤至批林批孔,學術論戰上從揪鬥資產階級文學,飛躍至炮打西方標題音樂,日夜研習,廢寢忘餐。

轉眼十年飛逝,七十年代中期,CK經已肆業,在殖民地政府任微職下吏。萬壽無彊的「紅太陽」終於在地動山搖的地震聲中,隕石交加的流星雨下,紅日西沉,煙消霧散。然而人死茶涼猶未逾一月,包括其遺孀在內的幾個親蜜戰友,黨國要員,忽然被打成「四人幫」,全數被抓下獄。至於翻江倒海,破舊立新的文化大運動,則被指控為「十年浩刼」。今天執著妙筆這隻手,CK猶記當年,拿著刊登在人民日報上,把四人幫紮造一串螃蟹的漫畫,看得傻了眼,大惑不解,窘困不堪。

為釋疑團,除了閱讀當時不斷出籠的資訊之外,CK還不辭勞苦,親入大陸視察,尋求事實的真相。當年國內竹幕低垂,閉關自困,沒有旅行觀光這回事,CK祇好參加香港左派工會主辦的暑期師生團,連續數年北上考察,從高臥天安門上,水晶棺內,身穿龍袍金冕,紅光滿面的偉大領袖,追蹤至長安街頭,胡同巷裏,清一式灰藍軍服,目光呆滯的尋常百姓。在據報曾畝產萬斤的一塊衛星田上,一群赤足露體的村童團團圍著CK,衹為爭看他們此生從未目睹,CK手中攜自香港的一個尋常超市膠袋。

十年顛倒痴迷
一日黃粱夢覺

CK原來是一個被宣傳機器所催眠的笨蛋大儍瓜。

天地旋又旋
乾坤轉復轉
八九風雲日
六四斷腸時

CK與眾港人一樣,日間參加百萬大遊行之後,夜裏守候在電視機前淚流滿面,通宵達旦,心焦如焚地等待城破兵侵之後,京師傳來的首個消息。當年這種悲情其實不分中外,人所共有,大概衹有手執槍桿子,背靠坦克車的統治者或缺。澳洲總理霍華德如喪考妣,斗大的淚珠在眼睫間搖搖欲墜的一張報上照片,使咱們龍的傳人以家法關門打狗,干卿底事,老外何以垂淚?

丞相鐵娘子剛簽下協議,九七後交出主權,回歸已成定局,但為了穩定民心,翌年匆匆立法,給五萬個港人家庭居英權。由於公僕在計分制度中佔優,CK積極伸請,一年之後順利取得大英帝國的本土護照。若非八九風波,六四怨魂,CK今天無法居英,在河上居中指點江山,揮灑妙筆,實在不知道應該感謝誰?是雄才徫略,高瞻遠矚,督師破城的「總設計師」?還是顢頇無能,事前失足跌交,事後亡羊補牢的鬚眉鐵娘子?孰雞孰蛋,誰主誰輔,CK一時之間也無從計算得清楚!

光陰荏苒,歲月如流,轉眼九七又至,人生能有幾個十年?七一之夕,CK一士諤諤,裝作滿不在乎,若無其事地按時登床就寢,無奈始終心懸盤石,輾轉難眠,最後廹得下床扭開電視機,與六百萬港人一同見證歷史性的時刻。子夜零時,在一片天愁地慘的傾盆大雨之下,國旗國徽在主權移交儀式中升降嬗遞,威武軒昂的槍桿子坐在裝甲車內,列隊操過羅湖大橋。

回歸以來之天怒人怨,諸事種種,愚見以為經濟循蹈週期,民生代歷興衰,世事無常,禍福難料,特區或未需盡負其責,但一九九九年,以阻止港人內地子女蜂擁來港為藉口,提請人大釋法,推翻本港終審庭的判決,則無異自行敲響法治死亡的喪鐘,宣報港人治港的終結,為十年施政中的最大過失。猶記人大釋法當日,近百個香港法官和律師穿上全身黑衣素服,列隊上街遊行,沉痛地哀悼本港司法獨立的壽終正寢,委實史無前例。決口既破,釋法便二不離三,接踵而來,一國既疲於奔命,索性口宣聖諭:「權在我手,給啥便啥,朕不給,你不能拿」,兩制遂遭連根拔起,盪而無存。

特區回歸偉大祖國,倏忽今又十年。當此普世歡騰,萬方同慶之際,香江不但背靠的大國巍峨崛起,稱霸揚威,蕞爾小島也百業興旺,歌舞昇平,獅子山下地產呎價數萬,金魚缸內股市成交千億,形勢一片大好,前路一片光明。CK終篇擲筆,抖擻衣冠,於河上居下,橫渡河前,舉杯朝東,酹酒三巡,遙祝生我育我五十多年的東方之珠,璀璨光華,永垂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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