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25 December 2006

 

C23. 臨水懷舊周郎顧曲 Nostalgic With Song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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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才不才少年時倘若夜半驚醒,大抵嘴中咕嚕幾聲過後,一翻身便又再蒙頭呼呼大睡。如今一旦午夜夢迴,衹見眼前夜涼似水,一燈如豆,往事便不期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懷舊正是老年時的註冊尊利,年輕時畢竟涉世未深,經歷不廣,根本無舊可懷,面對前景的迷惘,未知的虛怯,下馬問前程才是心底下真正的訴求。

記得兒時曾看過一部由緊張大師希治閣所執導的電影《擒凶記》(The Man Who Knew Too Much),片中的主題曲"Que Sera Sera",由有「雀斑歌后」之稱的女主桃麗絲黛所主唱,曾獲得斯卡最佳歌曲金像獎。此曲娓娓動聽,當年膾炙人口,風靡一時,其歌名源自西班牙的一句諺語"Lo que será, será",亦即是「要來的便會來」之意,其歌詞雖非深意,但足可作上文的註腳,不才現中譯如下,以饗年紀太輕,未能有緣識荊的讀者。

兒時撤嬌我問媽媽 :
「我將來會否漂亮,會否富有?」
媽媽回答說:「明日豈能知?Que Sera Sera,要來的便會來。」

少女情濃我問愛人 :
「我倆會否永遠幸福快樂?」
愛人回答說:「明日豈能知?Que Sera Sera,要來的便會來。」

及為人母娃娃問我 :
「我將來會否漂亮,會否富有?」
我回答說:「明日豈能知?Que Sera Sera,要來的便會來。」

如今人生的路既已走得十之八九,去路僅餘一二,已無庸前瞻,回顧身後所來之徑,雖則峰迴路轉,曲折崎嶇,然而一步一足印,由遠而近,卻因果分明,歷歷在目。每當夜闌人靜之際,萬籟俱寂之時,心中便禁不住把那塵封了的故夢,拿出來一再重溫,把那已遺憾的再遺憾一次,已懊悔的復懊悔一回。老年人的一雙老花眼,長在不才頭上,原來不是看遠不看近,而是看後不看前的,眼前稍微有點兒風吹草動,落葉飛花,均會憶起前塵往事,觸景傷情,撫今追昔。

老人本性念舊,睹物思人本不足為奇,然而在下更多的卻是聆曲憶事,並且樂此而不疲。不才每當重聆一次懷舊金曲,當年初聽此曲時的此情此景,一事一物,無不活靈活現的馬上重現眼前,可以說每一首老歌,每一曲舊調,內裏都攝錄了人生中的一個難忘片斷,再濃縮成為一粒,一觸即發的懷舊按鈕。

一九七六年,在下與三數個志同道合的山海之友,涉水登山,聯袂到當時未有陸路交通的西貢大浪灣露營。從公路下車,走了多個小時山徑,幾經翻山越嶺,才到了人跡罕至的一片沙灘之上。眾人把營幕紮在灘畔幾株大樹之下,不才再在兩樹之間繫了一網吊床,便躺身吊床之上盪來盪去,仰視藍天白雲,俯覽銀沙碧水,好不逍遙自在。此際耳畔忽聞,收音機傳來,日本紅歌星山口百惠所主唱的名曲「ありがとう、あなた」(謝謝你) ,不禁深深被其吸引。

山口百惠歌影雙棲,但其面孔平平無奇,沒有甚麼星味,視她為江山美人,恐怕有點兒過譽,其歌喉亦實而不華,並不特別搶耳,然而細聽之下,便會發覺其唱腔剛柔並濟,富有音韻之美,平實中帶有豐富的表情,有吸引在下這個顧曲周郎,舊曲一再重溫的魅力。上述該曲原為百惠與三浦友和主演的電視連續劇「赤い疑惑」的主題歌,亦即已故香港女歌星梅豔芳所翻唱「赤的疑惑」的原曲,在下一聽傾心之餘,從此這曲亦與西貢大浪灣結下了一席不解之緣,每次重聆均感時光倒流,再躺身於那網吊床之上,滿眼一片沙光雲影,撲鼻一陣腥鹹海氣。

百惠生於一九五九年,比在下少六歲,很快便也趨知命之年了,但她於一九七二年在歌唱比賽中嶄露頭角時,年僅十三歲,及至一九八零年二十一歲封刀引退為止,演藝生涯其實不足八年,可是卻紅透日本半邊天,在不才剛步入社會的年紀,伊人已譽滿天下,急流勇退了。有趣的是,百惠曾在二零零二年的記者訪問中聲稱:「我是中國楊貴妃的後代」。根據日本古堅和山口兩族的祖傳族譜,其第一代祖宗,均同是四百多前,一個名叫「楊明洲」的明代人仕。一九八六年,山口氏的後裔持著族譜,開始在浙江沿海地區尋根問祖。

經過當局遍查縣志族譜,最後終於在三門縣沙柳鎮溪頭楊村《石林楊氏宗譜》第七頁,發現有「安雷,字汝平,號明州,去寧波失」此人。查楊明洲於崇禎二年(一六二九年)在乘船赴寧波的途中遭遇颱風,在海上飄流二十八日,至琉球八重山之後,才得以脫險登陸。此後,楊明州定居於琉球,生二子一女,長子春枝是日本古堅氏的小宗祖,次子春榮則是山口氏的小宗祖,其後琉球入併日本,二氏遂得以在日本各地繁衍,開枝散葉。該查證其後得到日本古堅和山口兩家族認同,一六九八年二月,二族重入三門縣沙柳鎮溪頭楊《石林楊氏宗譜》,正式認祖歸宗。

查三門縣楊氏其實源出于元代黃壇楊鎮龍,楊氏起義造反,被元軍勦族屠村,族人四散,其中一支定居三門。是以百惠乃華裔,而且祖籍楊氏,應毫無疑問,但充其量衹能上溯至元代,至於是否唐代楊貴妃的後人,則不知其所據。事實上,日本曾有不少人自稱是楊貴妃的後裔,甚至被指為楊貴妃的墓,也有兩個之多,不知孰真孰假。日本人盛傳唐玄宗當年亡命馬嵬驛,於佛堂前梨樹下縊死的,衹是個宮女替身。受命行刑的軍中主帥陳玄禮憐貴妃貌美,不忍殺之,遂於高力士密謀,以侍女代庖。而楊貴妃則由陳玄禮的親信護送,碾轉南逃,大約在今天上海附近揚帆出海,到了日本的山口縣大津郡油谷町久津。

唐玄宗平定安史之亂後,曾派方士出海尋找楊貴妃。在久津既找到貴妃,方士便以玄宗附託的二尊佛像相贈,貴妃則以頭上玉簪回敬。此二尊佛像現在還供奉在久津院內,貴妃死後亦葬身於此。墓前建有一座五輪塔和豎立兩塊敍事板,一塊述說五輪塔,一塊述說楊貴妃,上書:「充滿謎思和浪漫色彩的楊貴妃之墓......關于唐代玄宗皇帝愛妾楊貴妃的傳說......」。當地的日本人還喜歡到墓前朝拜,據說這樣做可以誕下俊男美女,並且有意把貴妃墓開闢為旅游勝地。

如此稗史野言,史上甚多,雖言之鑿鑿,然而查無實據,真是信不信由你。其實身屬萬人迷的超級偶像,倘若不幸暴斃,多有此類不死傳說,西方有貓王皮禮士利,東方則有武神布魯士李。至於攀龍附鳳式的認祖歸宗,則與此心態同出一轍,都是出於對偶像的深切愛戴,實在無需認真深究查証。

百惠與三浦友和在上世紀七十年代是日本藝能界的一雙金童玉女,二人合演過的電影從一九七四年初次邂逅的「伊豆の踊子」起,至一九八零年的封刀之作「古都」止,前後六年,一共十二部。電視連續劇「赤色系列」的六輯之中,亦前後合演過三輯。上述的「血疑」僅為其中之一,七十年代曾在香港播映過,至八十年代進軍中國,濶別二十多年之後,二零零七年再在中國教育電視臺重播。

然而,上述這些鴛鴦蝴蝶派的影視之作,恐怕未能代表百惠的成就於一二,一九八零年十月五日在武道館舉行的告別演唱會影碟《伝説から神話へ》,相信才是伊人在日本藝能界的傳世之作,亦是在下珍而重之的寶碟。對於習慣了“歌星紅兩年” 的日本人,顯然亦未能忘懷百惠。二零零三年,為紀念百惠出道三十週年,日本新力唱片公司推出一套由廿四張CD組成的豪華紀念專輯《MOMOEPREMIUM》。二零零六年,為紀念引退二十五週年,再推出一套由二十一張CD組成的現場錄音專輯《MOMOE LIVE PREMIUM》。百惠的歌唱全記錄,大抵一網打盡於此,不可再復加矣,購買者當然全屬在下這等同年代的高齡歌迷。

在下愛好百惠的歌藝之餘,為了隨歌擊舷和唱,倍加投入陶醉,除了中英法德意之外,還不忘抽空學點兒日文,造詣雖淺,除了平假名、片假名等基本發音之外,僅略通幾句日常用語,然而倘若以之在當地旅遊,問路點菜,卻當可卓卓有餘。

百惠與友和人生如戲劇,大抵郎才女貌,銀幕情侶既做得久,無法抽離角色,遂從銀幕上山盟海誓到銀幕下,戲假情真,難捨難分。百惠多次發出愛的宣言,並於一九八零年不惜引退藝能界,告別如日方中的銀色事業,八一年下嫁友和,八三年和八四年相繼誕下二子,從此洗盡鉛華,深居簡出,再未拿起過米高峰,面對過開麥拉,重出過江湖一次。

隨著二子成長,相繼大學畢業,百惠亦年事漸高,身形日趨發福。二零零六年,日本雜誌刊登了百惠在住宅附近倒垃圾的照片,零七年則刊登了百惠在經常去的高檔超市購物的照片。在下端祥了這幾張黑白照片中的「肥師奶」良久良久,衹見伊人戴著眼鏡,頭髮蓬鬆,不修邊幅,身形不但肥胖,臉部還有點兒浮腫,真是疑幻疑真,打死也不能相信這是百惠。但雜誌既言之鑿鑿的確是她,在下才從眉梢眼角,勉強湊拼出百惠昔日的一點輪廓,但還實在不敢斷定,生怕自己穿鑿附會,自欺欺人。昔日光芒四射的天皇巨星,今天已與日本街頭所見,中年發福的尋常婦女,一般無異,令人視之不禁惘然。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即使百惠所稱的老祖宗,回頭一笑百媚生的絕代佳人楊貴妃,到了這般年紀,相信亦不外如是矣!

昔日萬人迷的青春偶像尚且如此,今日目睹摸著光頭喃喃自語,執筆唏噓往事,嗟歎今昔的區區不才,看官於訕笑之餘,又何必加以深責呢?衹不過短短的卅年,在下與其偶像,二者皆已齒搖髮落,無復當年青春之姿,血氣之勇。卅年之後,在下固然墓木已拱,然而「今日吾軀歸故土,他朝君體也相同」,看官與當前叱咜風雲,獲萬千寵愛的偶像情侶,像甚麽一柱擎天的冠希阿嬌,生死相隨的庭鋒柏芝之類,亦當無法逃離大自然的規律,陷入與此相同的窘境。此事看雖遠似天邊,其實近在眼前,君不見肥瘦相鍥的秋官肥肥,一個仍奔走形役於江湖,但另一個則不幸已長眠於地下嗎?

懷舊金曲的魅力,對於在下而言,其實決不止於喚起一時一地,而是可以喚起整個時代的盛況,比知樂隊在《週末狂熱》(Saturday Night Fever)一片中的同名主題曲,便足以喚起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整整十年之間,瘋魔全球的迪士高熱潮。

無數個時裝潮服,手舞足蹈的靈慾春宵,一段段朝秦暮楚,始亂終棄的霧水情緣,無論打個照面所見的伊人,是航空公司的空中小姐,還是時裝公司的售貨員,當舞池上響起激烈的迪士高節奏時,在下便在急速閃動的射燈之中,起勁的扭腰擺臀,肆意阿臾奉承,表示欲犬馬之勞,而每當氣氛轉換,慢曲徐徐奏起之際,在下則緊緊的摟著伊人的胴體,在一片漆黑之中砥礪廝磨,表示此刻願生死與共。所謂舞榭行雲,枕畔施雨,此間無盡風流韻事,盡皆一一被編碼加密,保存於此長僅三分三十一秒的一曲「週末狂熱」之中。

七十年代末至八十年代中的每一個迪士高之夜,此曲誠為此中不可或缺的招牌歌,如無此曲的畫龍點睛,灌頂加持,則此夕所謂迪士高之夜的意義,便屬子虛烏有,名不符實,僅淪為虛有其表的歌舞昇平,男女雜交之夜。然而衹要此曲在舞池上一旦響起,一痴男怨女,無一不馬上響應教主尊尼拉華特的號召,模仿其招牌舞姿,左手义腰,右手高舉,以朝天一指,向教主宣誓效忠,貫徹其卑微的理念:「我們原是微不足道的低下一群,別無所長,無法擠身上層社會階梯,然而此時此地,便是我等盡施渾身解數,大展所長之時」。

教主在日間僅是雜貨店內備受忽視的店員,人微言輕,鬱鬱不得志,在夜間卻是迪士高中萬方觸目的舞王,吐氣揚眉,威風八面。咱們慘綠少年,當日在狂歌熱舞之中尋求生存價值的這種方式,與今天一眾電車男、寓宅族,自困於斗室之中,不分晝夜地打機的現象相較,前者尚可說是另闢徯徑的自我肯定,後者衹能算是徹底逃避的自我放棄。

教主的颯爽舞姿雖非驚世駭俗,然而其中一跪一立的那一式奇招,卻令在下異常傾倒,也曾苦練仿效,惜不能得其一二,唯有在珍藏的影碟中,不時玩味此奇姿。教主曾在鏡中顧影自憐,向背後離經叛道,私自出走修道院的哥哥說:「你看在這兒和那兒,我的髮線正日益後移」。此景此情,與在下當年的景況如出一轍。而面對舞伴渴求高職,嚮往上流社會,彼此趣味不投,志向格格不入,那種困惑的窘態,亦與在下是時身同感受。區區不才雖身非舞王,然而企圖在迪士高內燃燒自我,一舞傾情的志趣,相信彼此如一,並無二致。今天回顧,當然衹屬苦悶青年逃避現實的一陣血氣之勇,但卻畢竟是青少年成長期中的一個必經階段,雖則蒼白無助,但亦畢竟是人生前半段中所留下,不能磨滅的一行足跡。

教主尊尼拉華特,生於一九五四年,僅比在下少一歲,一九七七年籍此片一舉成名時,年方二十三歲,可是現在歲月摧人,亦不免如在下一般,行動遲緩,身形臃腫,所謂舞王之名,今生不可復再矣!至於作曲和主唱此曲的巴里吉布,則生於一九四六年,是比知樂隊三兄弟中的龍頭大哥。比知樂隊成名於六十年代末期,起初以二弟「哨牙仔」羅賓尖削挺拔的震顫歌聲為主音,兄弟其餘二人則為和音,風格一向循規蹈舉。然而至七十年代末期,在此片中風格特變,大哥巴里以其假聲一枝獨秀,盡領風騷。巴里亦擅作曲,片中名曲枝枝動聽,其激越的節奏一錘定音,為迪士高之聲鑄碑勒石,號令天下舞榭歌臺,樹立後世楷模,開一代風氣之先。  

不才苦練鋼琴三十餘年,既精研古典音樂之餘,對流行音樂又有如此識見,午夜夢迴之際,更深人寂之時,起床披衣,拿出珍藏多年的黑膠碟來聆聽金曲,既可懷舊,復能窩心,正是一舉兩得,又何樂而不為?夜空中衹見一抹微雲,繁星數點,彎月斜照在河上居下流過的橫渡河,潺潺的流水在河畔的燈影下泛起片片鱗光。此「橫渡河」(River Wandle) 本發源於倫敦南郊蓋頓市,向北蜿蜒九英哩,在不才「河上居」屋下流過之後,復往北注入泰晤士河。此地據稱前為英國肯高咖啡公司 (Kenko Coffee)的水磨坊,後經改建成住宅,復賦風雅之名為「登宵坊」(Duntshill Mill) 。

然而據不才明查暗訪所得,諸辭純屬虛托,此居正是當年殷后遊龍之所,昔日宓妃驚鴻之舍,衹見此居瓦墨牆紅,門重臺叠,屋跨兩岸,户據中流,簷拓蓬萊青天,檻挽瀟湘碧水,亭靠焯目紅桃,欄倚拂衣綠柳,昭君沉鱼落雁於橋前,玉環閉月羞花於園後。而平日幽棲於此居之中,寓風吸氣,摘月追星的河上老朽,才比東坡,性近少游,朝辭瓊樓玉宇之宮,暮棲野草閒花之榭,彈指拈絃便聞陽春白雪,揮毫弄筆可見虎躍龍騰。

此際窗外夜色如水,室內孤燈獨對,當金曲開始劃破子夜的沉寂,不才原先平靜如鏡的心湖,亦隨之而泛起一陣陣的漣漪,如煙的往事,緩慢地重新凝聚,塵封的記憶,細意的再加拂拭。遠離了的舊地,久違了的故人,開懷的時刻,落寞的片段,萍水相逢之喜,長亭訣別之愁,指天誓日之情,反目成仇之恨,一幕復一幕地,逐一重現心頭。此刻,不才彷彿獨自坐在漆黑的電影院內,痴痴的看著銀幕上的電光幻影,隨著劇中人的悲歡離合,際遇興衰,喜則莞爾而笑,悲則澘然而泣,正是:老朽憶前事,得失空自知,金曲懷舊夜,故夢斷腸時。

無奈世事如浮雲,既有成敗,亦有始終,不論劇情怎樣跌盪懸宕,舊夢如何飄撲迷離,橫渡河上的這間電影院,登宵坊中的這場紅樓夢,總有落幕之日,夢斷之時。今夕且讓河上這老朽,憑軒臨水,藉金曲重溫舊夢,把曾愛過的再愛一次,曾恨過的再恨一回,懊悔的重新懊悔,無奈的加倍無奈。明日莊周睡醒,黃粱夢覺,老朽騎鶴西歸,坊上登宵而去,此地人渺樓空,曲終魂斷,此中便金曲不再,故夢不來,二者皆隨門前逝水,盡付東流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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