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17 December 2006
A06. 多杜門驚魂 Durdle Door Fright
The summer that just passed this year is the first summer that CK has spent here since immigrating to the UK last year. During this period, CK drove his family to camp in the UK and France, and the experience was profound and unforgettable, so I wrote this article for the sake of readers.
CK從學生時代開始，便已經是登山和露營的發燒友。無論是烈日當空，酷熱難當，抑或是雷雨交加，寒風剌骨，也一點都無損CK的雅興，照樣登山和露營不誤，數十年來，足跡踏遍香港郊野的每一個角落。惜乎香港乃彈丸之地，面積不外區區一千平方公哩，缺乏崇山峻嶺和曠闊平原的壯觀景色。雖然登山臨水之際，也足以寄浮生於天地之外，忘形跡於壁壘之間，盡棄煩囂，蕩滌情懷，但景物的氣勢始終失之於太狹小侷促，可觀之處不多，乏善可陳。
如今移居英國，雖然亦一撮爾小島，但面積卻有廿四萬平方公哩之廣。英格蘭之北有湖區，蘇格蘭之北有高地，青山綠水，均屬可賞可遊之勝地。至於一海之隔的法國，面積更廣達五十四萬平方公哩。北接英倫海峽，西望浩瀚的大西洋，南臨地中海蔚藍海岸，東南以阿爾卑斯山縱分意大利，西南則以庇里牛斯山橫隔西班牙，正是錦繡河山，異國風情，使CK無限神往。
CK一向嚮往歐陸的 「拖車露營」這種無拘無束，逐美景而居的旅遊方式 。大地縱橫由CK闖，河山萬里任驅馳，見良晨以停駐，遇美景而棲遲，隨意之所至，任情之所往，乘興而留，興盡而去，是何等消遙自在的快事！況且CK如今年事漸高，體魄日衰，再也無力攀山涉水，尋幽探秘，正好改借現代的風火輪，今日的千里馬，遊俠江湖，闖蕩天下，以稍慰人在異鄉之寂寥，退休生涯的落漠，好為平淡乏味的蝸居生活，增上一點點姿彩。
所以，CK從去年剛到步不久，便開始籌備CK的露營大計。CK本貧寒之士，露營原屬暑期玩樂之閒事，並非生活所必需，一切要以廉宜節省為大前題。拖車需好，是一個設備齊全的流動房屋，但太昂貴，一年祇用上一二十天，平日則投閒置散，卻要維修保養，完全不符合經濟效益。CK必須以CK現有迷你揭背小車的運載能力為基礎，以流動的營幕為骨幹，再配上各式簡便的户外生活器材，方合乎經濟原則。此地物價高昂，CK平日按兵不動，但眼觀四面，耳聽八方，一旦發現露營用品店舉行大減價時，CK便大舉入貨，陸續以低價購齊各種旅行設備。
讀者可能有所不知，一個大型家庭營幕，不但價值不菲，而且要裝龍骨、下鐵釘，豎立和拆除的過程都非常吃力和費時，不適合CK行軍迅速，每天更換露營地點，長驅千里之旅。尤有甚者，營幕低矮，內裏不能站立，不但要曲著身子，還要像狗一樣，爬進營門，睡在地上。如此侷促不快，決非CK之所喜。經再三考察比較之後，CK決定採用一個三米見方，兩米多高的一個 「摺合式帳篷」作為起居。它用摺合和伸縮的鋁架製成，活像有四只腳的大雨傘，祇需三分鐘，便可打開豎立或摺疊收藏。內放行軍用的摺床、摺檯、摺椅，露營用的電冰箱、電風扇、電視機等，便是一個白天坐卧消閒，晚上高床軟枕，頗為舒適的流動之家。
不過，帳篷原是一種遮擋太陽，消暑納涼的設備，幕頂和四壁的尼龍布料太單薄，遇到下雨時會滲漏，無法安眠。為此，CK特別再購置一個神奇營幕。它的龍骨用有彈力的粗鋼線製造，縫在營幕之內，再摺疊成為一個大圓餅。衹需解開紐扣，往地上一擲，它就會自動彈開，成為一個完整的四人營幕，費時僅一秒鐘，完全不用裝配。這樣，下雨時CK們便可以馬上轉移陣地，安枕無憂了。用畢，也可以輕易再摺疊成為原樣，需時亦僅一分鐘，的確是神奇萬分的偉大發明。
既有此兩大法寶，CK便再也無懼驕陽和風雨，可以隨處結營下寨。既能長駐久留，休養生息，也可以每天戰略轉移，日進千里。為了徹底解決人地生疏，認路困難的問題，CK再忍痛以重金購入，配全歐電子地圖、有螢幕和語音指示的全球衛星定位汽車導航器。如此便可以長驅萬里，無遠弗屆，追尋CK的香格里拉、世外桃園了。諸事俱備之後，CK遂於一月份大優惠之時，以特價預訂了八月份英法海峽汽車渡輪的船票，靜待暑期的到臨，大展拳腳。
很快便初夏。不過，CK的露營大計至今都衹是紙上談兵，所有器材也未經實戰，未知是否可靠實用。CK必需先就近選擇一個露營地點，演練一下操作，測試一下器材，方可以安心遠征法國。恰好，CK的英國露營指南封面是一張美麗的「得渡門」照片。它是一頁在 多塞的斷崖邊上被海浪侵蝕而成的中空石門，貌似桂林漓江上的象鼻山，位處倫敦西南約一百英哩，兩個小時車程便可到達。CK決定選擇這個目標，作為打響CK露營大業的頭炮。
七月中旬，小兒的幼兒園開始放暑假。CK便載滿一車糧草器材，在一個良辰吉日的清晨，啟程前往多塞 。車子離開倫敦，駛上高速公路之後，似乎長路漫漫，永無止境，CK性急難奈，便越駛越快，時速初則六十英哩，繼而八十英哩，最後殺紅了眼，劈壯了膽，索性加速至一百英哩。小車的引擎被CK摧谷至極限，每當不勝負荷時，便「滋滋」的發出警告聲響。如此一路上風馳電掣，逢車過車，很快便到達了當地的一個露營園地。下車一看，原來CK懸掛在天線上的一面英格蘭球會小旗幟，竟然在路上被吹掉了。可見車速極高，真是非同小可，這一頭炮確是打響了。
營園地其實像一個郊野公園，內裏用灌木小樹劃地間隔成數十片，面積約千餘平方呎，大小形狀不等的草坪。各草坪都有獨立供電插頭，幾個草坪合用一水龍頭，路口則有廁所浴室。車子就連拖車直接駛上草坪，搭營設帳，煑食燒烤，各適其式。園地中央也建有游泳池、玩樂室、小食水吧等設施。園中每輛拖車每晚收費大概十英磅上下，隨旺淡季調整，冬天大多關門。CK們扎營舉炊，到處遊玩，不在話下，並不一一細表。一宿無話，次日一早便出發，把小車駛到海邊斷崖上的停車場。
整條
海岸線原來是一行齊如刀切，連綿不斷的百呎斷崖，崖下綴著沙灘，紆迴曲折，蜿蜒百哩，不見盡頭。海面上則碧波萬頃，煙水迷灕，藍天碧海，水天一色，在艷陽之下，波光瀲灧。景色如此浩瀚磅礡，秀麗嫵媚，CK一見便意逸神飛，魂遊物外，好個靈山秀水，真不枉此行！
沿著一個從懸崖垂直申出海面的山脊走了十五分鐘，眼前便出現「得渡門」這個奇景了。原來這個山脊，越出越狹窄，到了盡頭，變成了伸出海中心的一片薄薄石壁。可是石壁近尖端的中間部份，被海浪淘空崩塌了，變成了一頁中空的石門，遂得此名。CK沿著斷崖邊開鑿出來的石階拾級而下，十分鐘後便踏足在石門前的沙灘上。
沙灘離水邊衹有數十呎遠，全是鬆散的小卵石，走上去非常吃力，寸步難行。但是卻非常長，沿著斷崖伸延至遠方，目不能盡。沙灘之外雖然是一望無際的汪洋，但非常奇怪的是，海面波平如鏡，完全沒有潮水衝上沙灘，活像一潭死水。CK在香港這個小海島住了五十二年，從未見過一個沒有浪的海灘。但眼前的海水浸著卵石，竟然靜如止水，紋風不動，真是令CK大惑不解！
CK站在水邊，凝望著石門。它像一面由海面垂直升起的石壁，門洞距離岸邊僅三百多呎。海水清澈見底，可以清楚看見海床上的礁石和海藻。眼見門洞如此接近，CK忽生奇想：CK何不下水游出去，穿過門洞，再游回來？此穿洞壯舉將會是CK此行的高潮，在CK生命中留下永誌不忘的一頁。CK年輕時不但是登山能手，而且還是游泳悍將。CK曾經在石澳海灘游到對海的一個荒島上，耐力驚人，如今區區數百呎的泳距，對CK簡直易如反掌，CK何樂而不為？
可是在CK告知小兒CK要離他下水，著他單獨在岸邊守候時，小兒馬上撒起嬌來。CK無何奈何，唯有在沙灘上張開摺椅，和他一起吃三文冶，可是眼睛卻始
終盯在石門之上，死心不息。就在這個時候，一頁輕舟，上載二人，從石門的另一邊，妨似一根箭，很矯捷的穿過門洞，射入CK的眼簾。這一下子，CK心潮澎湃，再也無法抑制，馬上拋下手中的三文冶，三步接兩步的跑到水邊，把衫褲統統除下，衹剩下孖煙通內衭，迅速踏入水中，回頭向小兒高呼：「不必惶恐，CK速去速回」。
時值盛夏，嬌陽似火，氣溫接近三十度，可是海水卻出奇的冰凍寒冷，衹得幾度。CK身子不由得一震，倒抽了一口氣。但CK心想 : 不妨事，衹要CK加快泳速，身體便會暖和起來。CK於是出盡氣力，以極速朝石門游去。果然不出CK所料，三爬兩撥，頃刻之間，CK便距離門洞僅十多呎，眼看就快要穿過了。
就在此刻，CK突然覺得呼吸緊速，四肢乏力。憑CK多年的經驗，CK知道這是CK氣力不繼的徵兆，如果CK仍然勇往直前，即使穿了洞，亦將會再無餘力回程。才不過區區數百呎的距，可會致此？可是，CK再無暇思索，當機立斷，馬上回頭，游向沙灘。不料，CK的體力此時急劇下降，力不從心，岸邊須然近在咫呎，但卻可望而不可即，無論怎樣拚命游，也毫無寸進，使CK心急如焚。CK見形勢不妙，連忙番身仰泳，浮在水面，張開嘴吧，大口大口的吸氣，希望籍此迅速恢復體力。這是CK多年來慣用的法寶，在長途泳中使用，能夠增加續航力。當年能夠登陸石澳外的荒島，靠的也是這個方法。
可是，這回卻不見得奏效，不但體力沒有恢復，而且氣越來越喘，手腳越來越痠，身子正在漸漸往下沉。CK大驚失色，連忙擠出吃奶之力，不斷手蛙腳蹬，拚命往岸游，慌忙之間，灌了幾口海水，嗆得CK更方寸大亂。在不斷亂爬亂撑之下，CK漸感氣虛力弱，心跳氣哫。再嗆了幾口水之後，CK似乎快要休克了，這時一種孤絕無助的恐佈感覺沖上心頭 ： 「難道CK命終於此」？就在此危急存亡的關頭，CK霎時間湧出了一股頑強的意志 ：「 決不！無論如何拚搏，CK都要回到岸上 」！
CK再轉身浮在水面，把頭對準沙灘，盡力地游幾下，接著停下來休息，不斷深呼吸，等到稍為回力，又拚命再游幾下。如此一游一停的循環反復，改閃電戰為持久戰，希望盡量延長CK的耐力，以時間換取空間。這個戰術終於用對了！CK開始緩慢地逐寸向沙灘逼近。然而，去時恍似一瞬，回程卻像無限。經過似乎無盡止的反復，不斷的堅持再堅持，不知經過幾世幾刼之後，CK終於回到岸邊。CK拚命再撑幾下，便擱淺在沙灘上。
可是，CK業已筋疲力盡，站不起，也爬不動，衹能卧在淺水處，閉上眼，無法動彈。CK的胸口不斷起伏，急促的喘著氣，呼呼有聲，心臟劇烈的跳動著，呯呯作響，頭昏目眩，四肢麻木。小兒在沙灘上不停號哭，CK也無法安撫。經過十多分鐘之久，CK才逐漸平伏下來 ，腦袋也慢慢恢復了活動，思索著究竟發生了甚麽事？
剛才的形勢真是萬分兇險，命懸一線。路程看似很短，CK也曾是游泳健將，浪裏白條，征戰無數，所向披靡。可是，CK忘記了這已經是陳年往事，明日黃花。CK二十多年沒有下水，平日也沒有保持運動的習慣，心肺功能經已嚴重退化，體力亦無復當年。水溫寒凍如冰，很容易會引起失溫效應，CK竟然不加測試，也沒有熱身，貿貿然跳入水中，突然作劇烈的運動，身體根本無法適應。
更兼且CK患血壓高和血管硬化多年，長期依賴藥物。如此胡作莽為，萬一引發痙攣、休克、甚或心臟病、爆血管，後果都不堪設想。小兒僅得四歲便隨CK移民，在異鄉遺下孤兒，舉目無親，如何是好？CK人老心不老，年華雖然逝水，但衝動的性格卻依然，差一點便鑄成大錯，看來以後要認真徹底的改變一下了！
CK回到營地之後，還在當地遊玩了幾天。經過詳細檢討後，覺得這種露營方式既經濟實惠，亦能盡興，很適合CK的經濟能力。於是打道回府，待八月一至，CK便強渡英倫海峽，揮軍直指法國。至於征法期間種種經歷，俱詳載於另文「法國露營記」之內。讀者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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